手機螢幕上「加載中」的灰色圓圈轉到第三十七圈時，石宇奇剛好救起一個貼網球——畫面突然卡成馬賽克，只聽見微信家族群裡叮叮咚咚的訊息聲。我蹲在墨爾本公寓的地板上，對著凍結的直播畫面乾瞪眼。
表妹傳來截圖時，我正把泡麵戳得稀爛。那是石宇奇贏下決勝局後仰天長嘯的瞬間，汗珠從他下巴滴落的軌跡都看得清清楚楚。她在南京體育館現場發語音：「哥！孫超那個殺球被石宇奇反手擋回去的時候，全場都快把屋頂掀了！」
而我這裡靜得只剩冰箱運轉的嗡鳴。去年回老家時，表妹的書架上還擺著被我笑稱「古董」的羽毛球拍，銀色拍框上貼滿卡通貼紙。現在她傳來的視頻裡，陸光祖鏖戰70分鐘後跪地握拳，運動衫背後透出深灰色的汗漬，像幅水墨畫。
說真的，誰能想到當年蹲在巷口便利店冰櫃前，為買鹽水棒冰還是綠豆冰棍糾結的我們，現在會隔著八千公里看同一場比賽？她那邊歡呼聲震得我耳膜發癢，我這邊的進度條還在25:23的賽點反覆跳幀。
其實上個月幫房東修Wi-Fi時，他六歲的混血女兒突然用普通話唱起《孤勇者》。小女孩揮著羽毛球拍敲打沙發，金色髮梢黏在汗濕的額頭上：「叔叔你看！我在學石宇奇哥哥！」
那瞬間我突然鼻酸。這些年錯過何止是全運會？從《漫長的季節》大結局到春晚沈騰的小品，每次家族群變成劇透重災區，我都只能對著「該視頻僅限中國大陸地區播放」的提示框苦笑。
昨晚終於看到流暢回放時，孫飛翔奪冠後把球拍拋向觀眾席的弧線，像極了當年表妹把羽毛球打上我家屋頂的抛物线。只不過那時候我們扛著梯子撿球，現在她發來語音說：「哥，下次回來帶你去吃冠軍套餐——教練說贏了請全隊吃小龍蝦！」
或許每個海外遊子手機裡，都藏著無數個轉圈圈的加載圖標。當江蘇隊員把金牌掛在彼此脖子上時，我給表妹回了條語音：「等你們吃小龍蝦那天，記得開視訊讓我聞聞香味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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