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機螢幕上的乒乓球來回跳動，林詩棟和蒯曼在0-7絕對劣勢下，硬是一分一分咬回來。我窩在倫敦公寓的沙發上，拳頭攥緊，心裡默念「頂住啊」。
結果，就在蒯曼一板反手擰拉，比分追到8-8的關鍵時刻——畫面突然卡住，轉起了該死的緩衝圈。等它恢復，螢幕上已經是13-11的勝利比分，和兩個年輕人激動擊掌的畫面。我錯過了最精彩的那幾球。
說真的，那一瞬間的煩躁，比咖啡涼了還難受。我不是第一次這樣。上次追《繁花》，寶總和汪小姐在黃河路飆戲，我的進度條卡在汪小姐那句「儂幫幫忙」上，足足卡了二十秒。還有中秋晚會，周深開口唱《望》的時候，聲音斷斷續續，像老式收音機收不到訊號。
你知道最弔詭的是什麼嗎？我室友，一個德國小哥，用他的Netflix看《魷魚遊戲》順暢得飛起。而我，只是想看一場國乒的比賽，聽一首中文歌，卻像在闖關打怪。
刷到#林詩棟蒯曼大心臟#這個熱搜時，評論區一片「逆風翻盤」、「年輕人有擔當」的喝彩。我卻突然想起去年過年，我媽在家庭群組裡發的短視頻。她和我爸包著餃子，背景音是電視裡春晚的小品，笑聲一陣一陣的，但影片傳到我這，聲音和畫面永遠對不上，我爸那句「給你留了韭菜餡的」後半句，被吞沒在糟糕的網路裡，變成一片雜音。
那種感覺很微妙。你明明看到、聽到了家鄉正在發生的熱鬧，但中間隔著一層毛玻璃，觸感冰涼，看不真切。
林詩棟和蒯曼那場球，後來我找了半天，終於在一個畫質像打了馬賽克的「小網站」上看完了回放。看到他們從3-8落後，眼神裡沒有一點慌，反而越打越兇，尤其是那個13-11的賽點，多拍相持，最後林詩棟一板爆衝直線得分。贏球那一刻，蒯曼跳起來，林詩棟握拳低吼——那種撲面而來的、鮮活的、屬於中國體育的張力，透過模糊的畫質，還是狠狠撞了我一下。
我突然就懂了，我們這些在海外卡成PPT也要追直播的人，追的哪只是一場球、一部劇啊。我們追的，是那種「在場」的感覺。是想和國內的朋友刷同一條彈幕，是想在朋友圈發一句「蒯曼這球神了！」時，不用擔心別人問「你從哪看的？」。
我認識一個在澳洲做廚師的福建大哥，他店裡忙到凌晨，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，看《新聞聯播》的回放。他說，聽不懂具體政策沒關係，光是聽那熟悉的片頭音樂，看主持人字正腔圓地說話，就覺得人沒飄那麼遠。
這大概就是我們的「網路鄉愁」吧。地理上的距離可以用公里數衡量，但文化胃口的距離，有時候就是一個緩衝圈，一首卡頓的歌，一場錯過關鍵分的比賽。
說遠了。回到林詩棟和蒯曼，聽說他們賽後採訪說，落後時就想著「一分一分打」。你看，解決卡頓問題，好像也是這個道理——總得找到辦法，把斷掉的連線，一分一分，重新接回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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