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機螢幕卡在一個旋轉的緩衝圈圈上，已經快一分鐘了。我蹲在墨爾本公寓的沙發邊，試圖重新載入那條來自「@中國羽毛球隊」的微博——「為了感謝優秀運動員…將舉行國家隊運動員退役儀式。」 字我都看得見，但下面附的那段往年比賽的混剪影片，卻死活播不出來，畫面一頓一頓，聲音斷斷續續，像極了當年陳清晨殺球後那聲破音的「C語言」加油，有勁，但使不全。
說真的，那一瞬間，與其說是煩躁，不如說是種很具體的失落。你知道那種感覺嗎？就像你聽說老家巷口那家吃了十幾年的早餐攤要關了，你拼命想從手機裡翻出張照片看看，結果發現所有照片都存在那台已經開不了機的舊手機裡。陳清晨、鄭思維、黃雅瓊、劉雨辰，這四個名字，對我來說，不只是運動員。他們是某個暑假下午，和表弟擠在客廳地板上，對著電視裡「雅思組合」絕地反擊時的瘋狂吶喊；是大學期末考前夜，偷懶看「凡塵組合」比賽直播，被她們那股「殺氣」莫名鼓舞到的記憶。
我記得鄭思維網前那拍鬼魅般的放網，球貼著網子落下，輕得像嘆息；記得黃雅瓊防守時咬著嘴唇，眼神卻亮得驚人的樣子。這些細節，隔著萬里重洋和時差，本來就蒙上了一層懷舊的濾鏡。現在倒好，連這層濾鏡都要被該死的「您所在的地區無法播放此內容」給硬生生掐斷。我一個在雪梨的朋友更絕，他在群組裡說：「我連官宣微博都是靠國內朋友截圖轉發才看到的，想找個完整版退役儀式預告片，翻了三、四個平台，不是沒版權就是卡成PPT。」
這早就不是第一次了。上次想重溫林丹最後一場「林李大戰」的紀錄片，下次想追個新出的國產綜藝，甚至只是想聽首完整的老歌，那個灰色的「不可用」圖示和永無止境的緩衝，簡直成了海外生活的背景音。技術上來說，這叫「地區版權限制」。但說穿了，它卡住的不只是數據流，更像是某條情感的通道。我們這一代人，青春裡摻著太多這些來自故鄉的影音符號：一首周杰倫，一部《甄嬛傳》，一場酣暢淋漓的羽球賽。它們是鄉愁最便宜的解藥。
所以，當看到陳清晨他們要退役的消息，心裡頭那點悵然，被這網路一卡，反而加倍了。我們想好好說聲再見，不僅僅是對四位運動員，也是對自己那段會為了一場比賽勝負而激動不已的年輕歲月。結果，連這聲再見，都得翻山越嶺、迂迴曲折，才能勉強傳達。
可能有人覺得我小題大作，不過就是場儀式看不順暢嘛。但你知道嗎，我表弟前陣子給我寄了張照片，是他兒子在加拿大用平板看《熊出沒》，但因為地區限制，只能看英語配音版。小傢伙皺著眉頭說：「爸爸，熊大說話的聲音好奇怪。」 你看，這種隔閡，從我們這代人的羽球賽，已經悄悄蔓延到下一代人的卡通片了。
寫到這裡，我又試著點開了那條微博。影片依舊卡頓。但我把那段文字，關於12月21日晚，世界巡迴賽總決賽後的退役儀式，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。儀式會很隆重吧？他們四個站在燈光下，會是什麼表情？會笑，還是會哭？這些畫面，我可能終究無法即時、流暢地見證了。這感覺，就像錯過了一班很重要的列車，你明明知道它的終點站叫「告別」，但還是想親眼看著它駛出月台。
你們呢？在海外這些年，有沒有哪個瞬間，特別想流暢地看一部國產劇、聽一首華語歌，或者追一場國內的體育賽事，卻被「地區限制」這四個字擋在門外？在評論區聊聊吧，或許我們能找到些共鳴，或者，一些意想不到的解決辦法。至於我，我決定先去找找當年「雅思組合」奪冠那場比賽的GIF動圖——至少那些畫面，還能在我的記憶裡，暢通無阻地循環播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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